毀滅與重生的慶功宴

台灣歷經了幾個月的居家閉關,美國則是已過了一年多的封城,今年開始因為疫苗而有了轉機,美國各州正在逐步開放,人民早已迫不及待要恢復正常生活。

新冠病毒疫情真的是一場全世界的浩劫,雖然現在還未結束,疫苗及治療藥物仍然遙遙無期,但此時此刻,人們發現能夠回到原來的生活,享受不被軟禁的自由,是多麼美好及值得慶祝的一件事!

BTS 這張專輯的最後一首歌,也是壓軸的, 叫做 Dionysus,是希臘神話酒神的名字:戴歐奈修斯。此曲節奏強烈,懸疑性、攻擊性之中混合帶有慶祝歡樂的氣氛,無論在音樂及舞蹈表現上都令人印象深刻。表面上像是一場K-Pop偶像們忘我暢飲的慶功宴,但仔細看他們所要表達的,其實更重要的是一種經過痛苦而再生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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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乾吧!

舉起酒杯啜飲,輕敲挽著的手臂

一口飲盡

握緊酒神權杖,吃著葡萄

喝乾吧!

展現酒神的風格

一口飲盡

讓我們在這裡竊取

殺掉那些邪惡與疾病

就像酒神一樣喝醉

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拿著權杖

藝術在透明的水晶杯裡飛濺

藝術也是一種酒,喝了它,你也會醉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該拿它如何是好

我來教你,我建議你做些不一樣的

從我這支用蔓藤與粗木做成的麥克風出來的

從來不是單獨一氣呵成的聲音

直到太陽升起,在我們的宴會之地

直到我們睡著,在我們的宴會之地

唱!再唱一次!

喝!再喝一次!

我們再重生一次!

喝乾吧!(創作的痛苦)

一大口!(這個世代的斥責)

喝乾吧!(跟我說話)

一大口!(Okay,我現在準備上陣了)

喝!喝!喝!

喝盡我的杯中物

倒下吧!每個人,都化身成瘋狂的藝術家

一杯,兩杯

。。。。。。

我現在就站在敞向世界之門的前方

當我登上舞台時,聽到那些歡呼吶喊

你難道沒看見,我那些堆積如山且早已損壞的酒神權杖?

至少,我已重生

當夜幕降臨

喃喃自語

當夜幕降臨

跌跌撞撞

低音,低音,沈重的低音充滿在工作室裡

低音鼓,像這樣,咚咚咚

。。。。。

生為一個K-Pop偶像

重生而為一個藝術家

重生而為一個藝術家

我究竟是個偶像,還是藝術家,又有何妨?

到了這個程度,藝術也就是暢飲

與自己爭戰,打贏自己,就是破新紀錄

為此敬賀,為此乾杯

我還是乾渴

你準備好了嗎?

你準備好要興奮高亢嗎?

來吧!

喝!喝!喝!

喝盡我的杯中物

倒下吧!每個人,都化身成瘋狂的藝術家

一杯,兩杯,

。。。。。

喝乾吧!

舉起酒杯啜飲,輕敲挽著的手臂

一口飲盡

握緊酒神權杖,吃著葡萄

喝乾吧!

展現酒神的風格

一口飲盡

讓我們在這裡竊取

殺掉那些邪惡與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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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歐奈修斯,在希臘神話、文學、戲劇裡佔有極大的份量。他的父親是天神宙斯,但他的出身具有一個非常與眾不同的特性,就是他經過兩次的出生。雖然故事眾說紛紜,但大致是他第一次出生後(也有說是在他還在母胎中),因惡意被撕裂、肢解,天神宙斯把他心臟的碎片放進自己的大腿中,重新懷育他,直至他第二次生出來。戴歐奈修斯在被希臘眾神認可他是個神之前,曾經周遊歐、亞、非洲等地,並且攻擊征伐許多國家。在所到之地,他帶來毀滅與殺戮,他的能力令那些不順服他的人恐懼。但同時他也是個宴樂的神,他對於那些善待他及敬拜他的的人賞以葡萄美酒,帶來生命力及創造力。

對藝術工作者來說,創作的過程一定是有痛苦的,要能超越自我也是痛苦的。就像酒神一樣,在他所到之處,他先帶來破壞及毀滅的痛苦,但不僅只於此。由葡萄藤蔓纏繞的酒神權杖(thyrsus),是酒神戴歐奈修斯的形象中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部份,他用它來施魔法,從地上湧出水、奶、或酒。它象徵的是富饒與享樂。一如戴歐奈修斯自己「二次出生」的象徵性意涵,藉由享受葡萄豐收的放縱宴飲,一個新的典範(paradigm)即將來到。

正如在戰爭過後緊接而來的慶功宴,飲酒、享樂、豐收、演藝,許多不同的活動全部聚集混合,而非互相劃分,榮格心理學家 James Hillman 在解讀這個神話人物的原型意像時認為,戴歐奈修斯象徵的是一個集體的(collective)的整合,而非分割(individual, divided)的神。在心理學上,它給我們的啟發是一種經過解構老我、摧毀舊的偶像之後,經過改變的意識的複合體。戴歐奈修斯是介於死亡與重生之間的一個代言者 ── 重生之前必須先有毀滅。

不只是個人需要經歷這樣的重生,以達到心理的發展,我想,整個人類,作為一個物種,作為地球公民的一份子,已經到了一個覺醒的時代,必須藉著重組那些被撕裂、肢解的,以致重生。我們不能停留在戰爭或病毒後的廢墟裡。

此次超出預期的全球病毒疫情,以大規模的方式改變我們習以為常的生活形態,以及許多我們原本覺得理所當然的生活權利。酒神戴歐奈修斯的形象,也許是2020年全人類攜手共度這慘痛經驗的最好的紀念符號。人與人,國與國,種族與種族之間的藩籬,愈加縮小,誰再也無法把排除在外,鎖住自己的院子,自掃門前雪。

雖然最壞的時候大概暫時過去了,在此時這個慶幸我們得以生存的慶功宴上,我們人類作為知識追求者的一種形式存在,在面對大自然或大地之母(Mother Nature)的報復行動時,也不得不提醒自己,若我們想更多地瞭解並與大自然和諧共存,除了科學、哲學、宗教,甚或玄學等各種單一的觀點,我們是否能另闢另一種認知的途徑,是跨領域的,不再侷限於二元論,黑與白,主觀與客觀?他們之間的中間地帶,是否還有彼此銜接的第三區,是我們未曾涉足、能力未逮的,必須靠人類謙卑地彼此合作才能到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