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般所謂的理性,是發生在有意識的層面的一種認知過程。人類與其他動物不同的其中一大區別,是人類有好奇心,有創造性,會想知道「為什麼」。因此,我們會想解釋我們所觀察到的現象,會想去理解 (make sense )我們看到或經驗到的事。這是人類認知功能的一種反射動作,為了滿足「為什麼」的好奇心,所以我們習慣性地「合理化」我們的行為或決定,就是給予一個原因 (reasoning),說白一點,就是「找理由」。這樣我們才覺得安心,覺得一切在掌控之中。
所謂的「理解」,就是「找理由來解釋」。
在找理由的過程當中,我們所搜索、利用到的都是我們自己可以意識得到的資訊,然後把這些在意識層面的資訊「餵」給我們那個以經驗及知識所累積起來的心智結構。即使能提供原因來解釋說明,即使你以為自己很客觀,即使你真的不帶情緒,並不代表那就一定是真實的答案,你可能只是在「加以合理化」。
相較於人類過去幾千年的歷史,因為科技的驚人發展,我們現代人所面對的是一個更加複雜、更加弔詭的人文及現實環境。資訊量的充斥及步調的快速,使我們在每天的生活中淺意識地想要簡化一切、迅速達標,因而失去對於真正重要訊息的分辨及觀察的能力。因此我覺得我們更加需要有意識去做的一件事,是去「覺察」,而不是去「找理由來解釋」。這個覺察的動作應該要優先於「理解」或說想要搞懂的渴望。
覺察(awareness)是一種打開知覺觸角的觀察,需要的是安靜,是沈澱,是對周遭正在發生的一切敏銳地去紀錄,然後消化、關聯。更進一步的覺察則應該要跳脫任何的立場,成為一位「在陽台上的觀察者」(an observer on the balcony) 。就好像去參加一個舞會,你人在現場,但與舞池保持一定的距離,站在二樓的陽台(包廂)上,觀察這些跳舞的人們。你關注他們,但不身陷其中,你的高度讓你可以發現到一些站在一樓時所看不到的角落。
比如說,今天回到家發現氣氛不對,或某個家人情緒不好,先別急著嘗試要理解發生了什麼,或急著要知道為什麼。而是先煞車,花一點點時間好好觀察一下,把五官都打開:眼睛仔細地看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眼神,每一個手勢;耳朵辨別聲音的高低、快慢;鼻子深呼吸去尋找氣味的不同;用手、腳、或身體去碰觸現場先關的東西,可能是紙張、杯子、沙發、遙控器、食物、桌子、牆壁等等。敏銳且淡定地把舞池裡環境、人物、以及之間的互動信息收集好,同時也把自己的狀態調頻到能夠接受他(她)此刻的情緒,然後再來用問問題的方法一步一步地收集到更多的資訊,加以整理、過濾。
我們不是不能去理解,更不是不要去理解,而是在理解之前多停留一會,先加上一個覺察的過程,用我們的五官及聯想力去紀錄、捕捉、辨認,而不是急著作任何解釋或搜尋理由。這種訓練會讓我們的意識變得更加清晰,更加地與現實狀況,與此時此刻的當下做有意義的連結。這其實就是「活在當下」的力量。
藉由這樣的覺察能力所帶來的理解,將會有更穩固的深度,及包容的寬度。